行镖之积殁山

兰溪村外的城镇涌进越来越多的人。

邱远向村民打听,才知道外面又起了战乱,四方云扰,白骨露野。他们地处南方荒僻之地,战火未及,成了这世间唯一的乐土。

邱远得了消息回来,几人心里都不痛快。“人生多不过百年,他们却用来征战厮杀,血的味道腥臭刺鼻,他们却趋之若鹜,甚至抛下老母幼子,又是为何?”

晏玖喃喃自问。

邱远毕竟在世间闯荡日久,叹了口气,“世人追名逐利者众,名相猛将,谁能及得上那把黄金龙椅?哪怕是磕破了头,流尽了血,也要拼了命争抢的。”

晏玖无话了。

过了几日,邱远外出归来,随行的是个瘦弱少年,十四五岁的年纪,眼睛里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,以及难以隐藏的锐利。挺直的脊背加上儒雅的眉眼,与邱远倒是有几分相似。

晏玖打趣道,“邱远,你若敢说这是你的私生子,我便替铎木将你俩打将出去,扔到西北荒漠之地。”

邱远懒得与她胡闹,向那少年示意道:“这便是你要找的人,赤尾镖局二当家,晏玖。”

那少年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,向前一步单膝跪地,“求当家的救救我父亲!”

晏玖吓了一跳,“这是哪出?”

邱远拉起那孩子,拍拍他肩膀,“你已是白家唯一的指望,起来好好说话,别堕了你父亲的威名。”

晏玖也缓过神来,看着那白姓少年,问道:“你父亲是谁?为何要我来救?我们赤尾何时成了回春堂了?”说着看了邱远一眼。

邱远知道她在怪责自己,却没做解释,只是把少年向前推了推。

那少年倒也知趣,急忙接了口,“我父亲乃是骠骑军统领白文山,我叫白定河。之所以求当家的,是因我父亲他,已经战死沙场了……”

晏玖单手抚额,另一只手冲着邱远招了招。

邱远不明所以,磨蹭过去。

晏玖指着白定河说道:“他是要去鬼界的吧?带他去寻乐微,她和鬼王交好,哪怕是将他父亲带回人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
白定河耳朵好使,“当家的,我父亲不在鬼界。”

晏玖一怔,这事有意思,“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?难不成上天了?”

白定河虽说少年老成,可终究只得十几岁,看那穿衣打扮,以前想必也是不闻窗外事的,心智嫩了些。经晏玖这一问,眼里竟微微泛起了水光。他用力咬了下唇,低声道:“我也不晓得。”

晏玖看他的样子,想了想,身子往后一靠,“究竟什么情况,你且说来听听。”

少年看了看邱远,见后者点了头,他才定下心神,慢慢讲来。

近来战乱频仍,攻伐不断。白文山身为悍将,自然被派了出去。原本捷报连连,可过了月余,突然没了消息,探子回来禀报说人马消匿无踪。皇帝并文武百官皆起了疑心,接连几波人马到了战场搜寻,也只见残盔烂甲,尸横遍野,独独少了骠骑军。

顿时朝野上下流言四起,白贼负了皇恩不说,还带着骠骑军消失,肯定是投了敌国。那皇帝也不是明察秋毫的圣德之君,一道圣旨下来,白文山成了投敌卖国的乱臣,白府众人闻讯四散,老爷子一生刚烈,当场倒地,再没醒来,老夫人身子本就孱弱,随后也去了。

定河转眼间遭逢家难,来不及悲痛,便匆忙带着母亲逃离京都,四处流离。后来在茶肆听了赤尾镖局的本事,才一路寻了来。

晏玖皱了眉,生者见人,死去留尸,怎么会突然不见了?即便是被做成尸鬼,十数万将士全部炼化也要月余,难道他们真的凭空消失了不成?

晏玖看向邱远,“你怎么看?”

邱远眼神少有的凌厉,“晏玖,你可知道积殁山?”

晏玖点了点头,“自然知道,东北向,有阴山,名为积殁万难还。听说此处极为凶险,普通人若是去了,生还的可能万中无一,你提这个做什么?”

邱远语气沉沉,“我曾去过那里,毒物遍地,雾瘴四散,沼泽流沙,目光所及之处白骨成堆,那里就是这世上的死地,连我也险些栽在那里。”

晏玖惊奇道:“如此危地你去做什么?”

邱远呼了口气,平复心中翻涌的种种情绪,“我去寻人。”接着不待晏玖再问,继续说道:“可能你并不知晓,积殁山之所以难进难出,是因为他是一道门户。”

晏玖脱口而出,“门户?界门?积殁山是界门!”

邱远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
晏玖瞬间明了,若是落在三界之外,那穷尽碧落黄泉也不可能找到那些离乡征战的可怜人了。

晏玖摇了摇头,可又突然想起来,“邱远,我记得积殁山地处东北,可是白文山所属皆在东南,怎么去了那里?”

邱远眼神里几欲飞出钢刀,“自然是有人弄鬼。积殁山住着一群畜生,他们能够通过界门,在三界内外行走,早先作恶太多,被封在积殁山。晏玖你可知晓他们因何受此惩处?那是因为,他们一族有种手段,能在转眼之间将万千魂魄生生从肉身剥离,供其驱使,百世千代不得解脱!”

晏玖猛地吸了口气,如此歹毒!看邱远的样子,怕是有亲朋受过这群邪魔的迫害。晏玖实在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,恰好此时那白定河接了句,“怕他作甚!哪怕是龙潭虎穴,我也要去救出父亲!再不济以命换命,母亲她,想要见父亲最后一面……”

说到后来,语气哽咽着低了下去。怕是这场无妄之灾对于白氏来说,已经熬尽了所有心力与生机。

邱远心有戚戚焉,眼圈也是红了。他此生报仇无望,只能日夜受煎熬,没想到那魔又起祸乱!天道无眼,竟还留着他们为非作歹!

晏玖看着眼前两个人,有些为难。她看得出邱远是希望自己去的,或者是乐微,总要有人去除了这妖魔,才能拔掉他心头的刺。算了,和他们走一遭便是。

晏玖起身走到白定河身前,问道:“黄金万两,概不赊欠。”

白定河退了一步,看向邱远,脸上写满三个字“我没钱”。

邱远从沉痛里出来,拍拍胸脯,“我给!”

晏玖巧笑倩兮,对着他也是一伸手,“你不是人,按着镖局的规矩,是要拿宝物的。”

邱远窘了,自己都卖身给了镖局,哪儿还有什么异宝?他看看白定河,算了,还不如自己。

最后实在无法,邱远想起晏玖那两个新得的活宝贝,食忆餮和贪吃蛟,便一咬牙一瞪眼,“我给你一碗血,助你家妖怪成个仙如何?”

晏玖不干,“你卖了自己才够行一趟镖的,今日拿一碗血就要我陪你们跑一遭?除非……”说着眼睛在他身上转呀转。

邱远双目含悲如同被调戏,“你想怎样?”

晏玖拿眼白瞅他,“原以为你是条正经鱼,这次去积殁山,保不齐要过那界门,你只须应我三件事,我便带你去。”

邱远整整神色,“何事?”

晏玖张嘴唤道:“食忆,吃货,速速前来。”然后慢条斯理和邱远说,“第一件,此去凶险,一切事由听我调遣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我的本事如何自己清楚。”

“第二件,关于积殁山,你既然去过,想必知之甚多,至少强于我等,稍后和我详细说明,不得有丝毫隐瞒。”

“好,我应下了。”

“那么第三件么,”晏玖看着走进来的食忆餮和蛟,“便是将此二人化成仙体,此行带他们前去,当然是越强越好。”

邱远看了看他们两个,“好,这个简单。”

晏玖看也不看一旁傻眼的少年,旋身坐在椅子上,老神在在等着邱远割鱼放血。

第二日,晏玖带着邱远四人出了镖局,向东北方向飞去。

贪吃蛟因食了邱远的血,得了仙体,少了千百年的苦修,虽说未能化龙,头上却长出了角,龙骨也不知是何故。但贪吃蛟却不在意,对邱远甚是感激,特意将蛟头的大好位置留给他坐,可惜邱远本身是鱼,对这类邀请敬谢不敏,还是晏玖坐了上去。

飞行了数日,邱远出声提醒道:“前方便是积殁山,山上空多尘雾,我们下去吧?”

晏玖拍了拍贪吃蛟的头,四人一蛟便落了下去。

站在地上,白定河脸色惨白,胸腹之中翻江倒海,直似那头蛟落进了体内。贪吃蛟化作人形看他难受得厉害,张开大嘴冲他喷了口气,白定河眼珠都绿了,“哇”的一口吐出许多秽物,顿时舒服了许多。

其余三人默默走在了前面。

行了足有百里,晏玖在前停住了脚步,看向前方。邱远轻声问,“怎么了?”

晏玖指指耳朵,不说话。

邱远朝身后三人摆手示意,站定了细细凝听,半晌,有歌声顺着风传了过来。细糯软绵的童音,婉转悦耳的女声,闻之忘忧。

晏玖闭目欣赏,邱远冷笑不止。

后面的三人也听到了,贪吃蛟极不耐烦想要前冲,被身边的食忆餮紧紧拉住,而白家小子也闭着眼睛,随着节拍摇着脑袋,脚步漂浮着绕过众人,意欲向前,被邱远在额头一点,双眼猛地睁开,神色清明。

看众人都不做理睬,白定河忍不住了,问邱远,“前面,是妖怪?”

邱远冷笑未停,“不,是两条狗。”

前方歌声戛然而止,四周烟雾渐渐升起,两个黑影慢慢显现出来,竟然真的是一名貌美女子,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幼童,二人皆唇红齿白,样貌清秀可人。白定河顾忌适才的诡异,缩在邱远身后。

那女子逶迤而来,在晏玖前盈盈一拜,万千风韵,“魑魅魍魉见过晏君。”

晏玖这才睁开了眼睛,意犹未尽。“听你们唱这一曲,也算是没白来了。”

女子掩唇娇笑,“既得晏君喜爱,我与魍魉心中实在欢喜。晏君若不嫌我们妖身鄙陋,自当日日奉上曲子。”

“别,我嫌。”晏玖脸上依旧温和,语气却是满满的鄙弃。

女子笑容一僵,正要动怒,怀中孩童开口,“晏君又何必和我们两个不入流的鬼妖过不去?我和魑魅在此地多年,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,只是受了鬼王之令,把手此处不让人鬼通过,还望晏君不要为难我们,魑魅魍魉这便退下。”

邱远眸中带煞,恨声道:“魑魅魍魉你们虽未曾作祟,却是为虎作伥!若不是你们在此把守山门,那些魔头早就得了报应!现在说什么好话,还不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!”

还待再说什么,晏玖却对着二妖扬了扬下颔,示意他们自行离去。

邱远却是不忿,朝着晏玖急语:“这二妖为山上众魔效力多年,留不得!”

晏玖却肃了脸对他呵斥道:“既是听我的就闭上你的嘴巴!再要吵闹自行回去便是!”

邱远被晏玖一个眼风扫过,嘴角动了动,却没再说什么,退回到白定河旁边。

五人继续前行,晏玖让贪吃蛟放开了威势,他现在已是神龙之躯,旁人只凭感应是无法察觉他的真身。一路行来,竟然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妖怪。

邱远被叫到前方引路,过了雾沼流沙等险地,白骨越来越少,竟渐渐现了村落,炊烟袅袅,鸡犬相闻。周遭青峰挺黛,绿树参天,霞光瑞霭,真个是仙寰福地。邱远傻了眼,难道是自己领错了路?

食忆餮看了看四周,走到晏玖身边耳语了一阵,晏玖挑了挑眉毛,带头向村庄走去,身后众人随行。

踏上村外的石板路,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,垂髫小儿纷纷上前,丝毫不怕生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晏玖笑得分外可亲,言说自己前来寻亲。于是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去了村里最有名望的族长家。

穿越几条街道,到了一处青砖红瓦的宅院。有那活泼的童儿跑去敲了门。片刻,一名壮年男子开门出来,对晏玖行了一礼,恭敬道:“客自远方来,家父请您入门稍作歇息,饮杯清茶。”

晏玖甩了甩袖子,大剌剌走了进去。邱远稍作犹豫,也跟了进去,其余三人紧随其后。

进了门,便看见院子里立着一个白发赭衣人,看面容也就四十多岁,微笑着看着来客。

邱远一个箭步到了那人面前,捉住他的肩膀急声问:“大哥!你真的,还,还活着!”说着眼中竟流下泪来。

那大哥却不言不语,任邱远扯着向晏玖介绍道:“晏玖,这便是我昨日提及要来寻的兄弟,沈汝坤。”

晏玖眼皮都不翻一下,只看着那人脚下的影子。

邱远随她看去,不由惊骇,那人的影子竟是活的!在日光下蠢蠢欲动,化作万般形状,看到邱远的眼神望过来,倏地变作一头影虎,张牙舞爪,似要择人而噬。

邱远猛地松开那人的衣袖,厉声问道:“你是何人?我大哥他……”

晏玖却打断了他的话,歪着头一脸纠结,“你是魂婆?怎么被缚在这人的影子里了?”

那人这才开了口,“晏君还记得魂婆?那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,至于因何困在此处,稍后我自会向你解释,但现下你们还是随我下山吧,若是再向上,即便是神佛庇佑,你们也离不开这积殁山了。”声音苍老,正是老妇人该有的样子。

晏玖却不慌不忙,轻言慢语道:“魂婆,难道你也要为了这山上的妖邪为难于我吗?”

魂婆道:“我既受人所托,自当尽力谓之。晏君,莫要为了区区一条鲤鱼葬送了你我的交情。魂婆也不想伤了你。”

话到后来,听着竟有了威胁的意思。

贪吃蛟最是暴脾气,大嘴一张就要开骂。他看似粗鲁愚笨,偶尔却能心细奸猾。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,况且这怪人还敢威胁晏玖,本事定不在自己之下,因此只开口不动手,眼睛还不断扫着晏玖神色,见她没有丝毫不悦,骂得越加起劲儿,乡野俚语,官方骂词,闻者吐血。

魂婆身子抖三抖,影子猛地化作巨爪罩向贪吃蛟。吃货君眼看躲不过,竟摇身变作蚯蚓大小,呲溜钻进土里。

四周静了片刻,这是什么打法?

晏玖深觉脸面丢尽,扶额叹气,一边伸手丢了个诀砸在地上,众人不知何意,却听得贪吃蛟在地下咆哮,“主人主人让我出去,地下乌漆麻黑,啊呸,土塞嘴里了。”

饶是战斗在即,大家还是忍不住笑歪了嘴角。

魂婆感受到深切的恶意,这群人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?不可容忍!

魂婆冷笑,黑影如沸水翻腾开来,开闸一般四泄,转瞬将晏玖等人淹没其中,晏玖好整以暇,只拿眼瞅着邱远。邱远却像是真的掉入了滚水中的鱼儿,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的发白,双目紧闭,耳后甚至慢慢显出了腮,紧紧靠着他的白定河却安然无事。

晏玖无奈,眼神示意食忆餮出战。

食忆餮向着晏玖屈了屈身子,走到前面,左手十指张开,在黑影化成的水面上轻轻抚摸,看那闲散怡然的样子好像是春日乘舟嬉游的官家女。

随着她手指轻划,那汹涌的水影竟变得平静,颜色浅淡了许多。五六息的功夫,水影清澈无尘,邱远也恢复如常。

那魂婆脸色一变,还待施展神通,突然脚下的泥土里伸出一双龙爪,将那恢复原本大小的黑影看看抓住。那黑影拼死挣脱,龙爪中金光闪闪,黑影不甘的又挣扎几下,终究老实了。

晏玖这才正眼看她,一副怒其不争的姿态,“你是魂婆家的小子?怎么落到这步田地?为何阻拦我?”

那黑影却不吱声。

晏玖也不着急,以商讨的口气和他说道:“不说便不说吧,既知我与你母亲有故交,我便劳累一次,亲自……送你回去吧?”

“我不回去!”

黑影梗着大概是脖子的地方拒绝,声音里满满的倔犟。

“哦?这是为何?”晏玖奇怪,没听说你和魂婆之间生了仇怨嫌隙啊?

那黑影动了动,慢慢化作一个黑衣少年,年纪与白定河差不多大,那眉目却不是晏玖记忆中的样子。

“你记错了,魂婆没有儿子,只有一女名为魂萦,我是魂婆的弟子,汝珍。”

晏玖认错了人,抬眼看见贪吃蛟还抓着那汝珍,满腔尴尬化作怒火扔了过去:“还不撒了爪子!没看见是相识的?”

吃货悻悻然松了手。

晏玖找了个石凳坐下,问自称汝珍的少年,“你既是魂婆的弟子,也有几分手段,为何成了现如今的样子?还躲在凡人的影子里?”

汝珍垂头丧气,“我是被师父赶出来的,无家可归,游荡到了这里。若不是在山下捡了这具肉身隐藏,早被这山上的妖魔给吞了。说来还是我手段不济,连你跟前的小丫头都打不过。我奉劝你们也不要上山,否则定是有去无回。”

晏玖却笑了,“原来你是好意。不过……小丫头?她可是修炼多年的食忆餮,原本就克制你的本事。而且,食忆你且告诉他,你今年多大了?”

食忆餮在后面不好意思,“不大,还不到一万七千岁。”

汝珍瞪大了眼睛,“我才三千二百岁!看来我输得也不冤,饶是我再修炼千年,也打不过这老妖精……”

话未落地,四道冰冷的目光剑一样扎了过来,几乎将他冻成玻璃渣子。

汝珍不是蠢货,瞬间转移了话题,一脸的真诚无辜,“晏君为何也来到此处?可有小子能够效劳的地方?”

邱远抢了话,“沈大哥这副样子究竟是死是活?”

汝珍看看身边的人,挠了挠头,“我也不太清楚,他三魂七魄全都不见,可是这具肉体历经多年依旧生机盎然,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术能有这作用。若是被积殁山的妖魔夺去了魂魄,那尸身早就腐烂化泥了。”

邱远走了过去,看着眼前的汉子,眼神里浓重的悲痛让晏玖有些看不下去。她知道这人是邱远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兄弟,两人都是苦水里泡大的,再次相见竟变成这副样子,甚至连是人是鬼都不知晓……

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白定河却扯住了邱远的衣襟,“邱大哥,我父亲……”

少年的声音颤抖,压抑着惊慌,恐惧,和不愿相信的偏执。

邱远回过了身,两个人相对无言,只觉得绝望。

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这气氛。

食忆餮小声问晏玖,“那我们,还要不要继续上山?”

“当然要去!”

邱远和白定河异口同声,哪怕是既知的结果,也要去亲眼看到,才能心甘。

汝珍也说,“我也要去!”

晏玖白他,“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?”

汝珍嗫嚅道:“我弄丢了魂萦的宝贝,若是寻不到……哎你们等等我!”

邱远将沈汝坤的肉身负在背上,一行人继续上山。

经了这两拨人,邱远心里总算稍稍舒了口气。以晏玖之能,想必即便是再遇到什么妖魔鬼怪,也无有惧怕了。他却看不到前方的晏玖,此时却皱起了眉头。

果不其然,前方又有了障碍。

只不过,在邱远看来,这次拦路的更是鼠胆小辈,竟连本身都没出现,只在前面燃了一堆火。

邱远笑着看晏玖,后者眼里却有些为难。

邱远不解,问晏玖,“怎么?晏玖你还怕这小火堆不成?哈哈…那就让我给它浇灭了。”

说着便要上前,却被晏玖一把抓住,肃容道:“你别鲁莽,且仔细看看这火中。”

邱远一愣,也收了随意的样子,凝神看向路上静静燃烧的火焰。只是一眼便脸色大变,只见那看似一碗水便能浇灭的火焰里,无数人影扭曲挣扎,大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,无声的咆哮却好像响在他的耳边,凄厉阴冷。邱远“噔噔噔”又退了几步,才抹了把汗,问身边严阵以待的晏玖,“这是什么玩意儿?怎的如此吓人?”

晏玖眉头紧锁,无暇理他,心中不断埋怨自己太过大意。难道是这些年的日子太过安稳,让自己忘了这克星不成?早知道叫上龙骨一起来了。

过了一会儿,晏玖见前方没有动静,那堆火也没有蔓延的迹象,才拉着邱远又退了几步,对众人嘱咐道,“今日里若是不能全身而退,你记得要保护好白定河。”

大家倒吸一口气,不知该说什么,唯有白定河不明事态严重,梗着脖子想要上前灭火,晏玖气急,甩手将他扔到后面,怒喝道:“你若想死我不拦你,这幽冥鬼火对死物无碍,却能焚尽活物生机,越是生机鼎盛的烧得越欢,像你这等凡人,怕是眨眼就没了!”

白定河撇嘴,“那我们绕过这火不就是了?路足有丈宽,那火堆才一尺大小……”

晏玖冷哼,抬手在白定河指尖一划,一滴鲜血从他指尖射向鬼火边的空地,那鬼火瞬间扩了一圈,将那滴血吞了进去。

白定河不懂甚么幽冥鬼火,邱远却心头大骇,这鬼火如此霸道,即便是晏玖也难抵挡,那这积殁山,怕是上不去了。

前方鬼火燃的无声无息,这边众人却是犯了难。

若是强行通过,怕是要折损一二;可若就此回转,之前辛苦岂不白费?况且此行为救人,人未见到,说什么也是不甘心的。

又耽误了一会儿,晏玖做了决定。“邱远,你带白定河下山吧,顺便带上食忆,路上安危可保。我带吃货和汝珍过去,他二人一个生机卓然,一个身有异禀,我带着他们过去想必能少费些气力。”

邱远不愿,来时却应了晏玖三件事,这头一桩便是听话,因此只得千叮万嘱之后拉着白定河回转,食忆餮乖乖跟随。

邱远三人走后,晏玖将贪吃蛟和汝珍唤到身前,嘱咐道,“汝珍,你师父可曾和你提过我的原身为何物?”

汝珍看了一眼贪吃蛟,恭声答道,“师父曾说过,您的原身前万年前便已生成,却不曾详说与我等。”

晏玖点点头,“那是因为你师父也不清楚,今日为过这幽冥鬼火,少不得要逼我现了原身才能护你们过去,你们两个切记,决不能将我真身之事告知旁人。否则,休怪我手辣。”

说到后来,言辞甚是严厉。二人急忙点头应了。

晏玖又嘱了他们几句,才盘膝坐下,双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势。那二人站在一旁不敢弄出声响。

也就是几息的功夫,晏玖突然气势大涨,周身荧光碧绿,滔滔生机汇成光柱直通九天,耀眼夺目,让人目眩神移。

兰溪村以及龙骨庙的人也发现了异状,脸色大变,纷纷登上云头向着积殁山行来。

晏玖却不知道这些,只专心凝练身形。又过了片刻,她周身光芒尽皆收敛,那二人才看清了此时的晏玖,竟变作了一颗树!

那树虽然只有一人高,气势却很是凌人,身周不见褐褐树干,只有苍翠的颜色,如水一般流动,像是玉石雕就而成。

贪吃蛟嘴巴张的老大,汝珍也眨了几下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。那树却发出了晏玖的声音,“再靠近些,我尽量缩小范围,但愿能带你们安然过去。”

贪吃蛟和汝珍也不多言,上前几步紧贴在树干上。碧色光芒如水将他二人包裹在内,晏玖身下化出云雾,三人闪电一般冲向幽冥鬼火。

贪吃蛟和汝珍只觉得阴冷袭身,打个寒颤的功夫便过了鬼火阻碍。回头看晏玖化作的树也全须全尾,看似毫发无伤,他们松了口气。

贪吃蛟对着汝珍得意洋洋,“看着没?我家主子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就看见晏玖重新聚为人形,却是身形不稳摇摇欲坠。贪吃蛟和汝珍连忙上前扶住她,二人才看见晏玖一张小脸惨白,竟是全无血色。

晏玖不待他们询问,喘了口气说道,“这关算是过了,我没什么大问题,回去之后稍作休息便没事了,这鬼火不知是否有人背后操控,此刻食了我的生机恐生异变,咱们速速离开此地。”

二人一听,赶忙扶起晏玖,向着山上行去。

万幸的是,接下来再无阻碍,他们到了山顶,却什么都没有。没有树木花草,没有飞禽走兽,也没有妖魔鬼怪。

晏玖无奈,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情况,积殁山众魔想必是躲入了三界外。看来也只能走这一遭了。

她环顾四周,口中默念咒语,山顶出现一道光线交织缠绕的门。

汝珍惊叹,“你竟连开启界门的口诀都知晓,真是厉害。”

晏玖莫名其妙看他,“界门向来不为外力操控,哪里来的开启口诀?这里本就是界门所在,我只不过是动用法力将此处空间撕开了口子,自然便引发了界门开启。废话少说,你若听我的,就乖乖留在此处等我回来,那劳什子宝贝不要也罢,免得白白丢了性命。你若要进去,我却不敢保证能护你周全。”

汝珍却死活不肯留在这里,宝贝可以不要,留他一人在这里却是万万不能的,谁知道暗里会不会还藏匿着什么凶神恶煞妖魔鬼怪?看那意思,晏玖但凡敢不带他去,他便要扑上去抱她大腿。晏玖无奈,只得带他一起过了界门。

三界之外,时间断裂,空间崩塌,无处不是危地。贪吃蛟想要变大载了二人快速前行,晏玖却只是木着脸,将汝珍和吃货护在身边,双唇紧闭,一言不发。须弥藏芥子,芥子纳须弥,不论变大还是变小,在这地方都是无用,还不如留存气力应对未知情况。前路,大凶!

三人小心翼翼在此穿行,没有反向,无法休息。不知行了多久,贪吃蛟突然一声咆哮,身形变作百里。汝珍也是转眼化作黑雾。

前方一道闪电劈过,两座山峦撞成碎屑。一群黑影立在碎屑里,影影幢幢。

这两人如临大敌,晏玖却是松了口气。与其在这异界无头苍蝇般乱晃,不如及早找到正主,早些离开这让人发疯恐惧的地方。

如今,正主来了。

晏玖看着前方黑影靠近,不逃不避,就那么镇定自若地站着,像是在镖局里,兰溪村,在任何一个安全无忧的地方。

渐渐近了,晏玖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一群人,心里满满的失望。这是积殁山恶魔?明明是村里四处游荡、走街串巷讨要吃食的叫花子嘛,一个个破衣烂衫,面无三两肉,看来这三界外的生活还不如兰溪村,最起码兰溪村的乞儿从没有一个是面黄肌瘦的。

晏玖胡思乱想,却急坏了身后的两个人。人家都踩着你脚尖了,咱们到底是战还是跑?

对面的魔头也看到了晏玖三人,依然向他们靠近。

距离不到十丈了,贪吃蛟龙鳞熠熠生辉,汝珍黑雾如水流动越来越急,晏玖终于开了口。

“对面的可是积殁山众魔?”

对面叽叽喳喳。

“大哥她说我们是积殁山众魔?”

“怎的我们成了魔了?定是这女娃认错了!”

“对对对,认错了!我们怎么是魔?”

“文山你怎么看?”

“大哥少安毋躁,我看他们三人并无恶意,只是山外的人以讹传讹,都以为我们是邪魔罢了,待我上前和他们说明一二。”

“老三且慢,我随你一起去,对这世间人事我多少还是有些记忆,咱们一起去也有个照应。”

“二哥,你只余魂魄,万万不能有失,放心,我不会有事。”

一阵喧嚣之后,对面出来一个人。

若是白定河在此,肯定能认出来,对面威武雄壮的汉子正是他的父亲白文山。

白文山上前两步,拱手一礼,报上家门:“在下白文山,敢问对面诸位谁是主事的?”

晏玖笑着打量他,听白定河说他父亲如何如何厉害,如今一见,也不算虚言,只看这周身的气度和独当一面的悍勇,也算得上是好汉。

白文山任她一双眼睛转来转去,笑道:“想必这位便是主事人了?在下白文山……”

“我知道,曾任骠骑军统领,你儿子叫白定河,我可有说错?”

白文山脸色大变,不自觉逼上前一步,“你怎的知道?难道我儿也被那昏君害了不成!”

晏玖看他咬牙切齿,面色赤红,如疯如魔,也是吓了一跳,急忙摆手,“并非如此,我受白定河所托前来寻你,他现在平安无事,你且放心。”

白文山眼里犹有狐疑,可他人情通达,自然不会继续紧逼,只说道:“既是如此,多谢好意,我在此一切安好,还请姑娘转告我家中父老,不必再寻我,当我死了吧!”

晏玖奇道:“你不跟我回去?如今世人皆传你和骠骑军投敌卖国,白府担了满门抄斩的刑。你爹娘过世,发妻病重垂危,如今强撑着要见你最后一面,白定河因了你的罪名现在有如过街老鼠,惶惶不可终日。你却不肯回去?”

白文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拳头握得咯吱作响,“爹娘!是孩儿不孝!芷兰,为夫对你不住!姑娘,故国难回,你不必劝了。”

晏玖眼睛一转,冷笑道:“怎么?难道你真的降了帝国叛了故园?”

“大胆!我白文山岂是那等无耻小人?我白某人精忠报国多年,却被奸佞之人陷害,罪名竟是家父给我和定河取的名字!文山定河,家父的原意是希望我们父子二人稳定河山,保家卫国,到了弄臣口中竟成了问鼎河山!成了我白家觊觎江山皇位的‘罪证’!哈哈哈!可怜我骠骑军上下万千兄弟,没有死在疆场,却死在了自家人的毒害之下!

“若不是我等怨气深重不入轮回,得了积殁山的护佑,想必早就魂飞魄散了!我原以为我死之后此事就算了了,没想到那班君臣不仅毁我清誉还要灭我满门!若能回得人间,我定要报了这血海深仇!”

“那便随我回去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白文山犹豫不决,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才好。这时身后有人走了过来,“文山,还是回转人间吧,你肉身得保,魂魄完好,我们其他兄弟羡慕的紧啊。虽说只得几日便要去往鬼界轮回,但能见见世间亲友,还是好的。”

白文山却回道:“二哥,积殁山前百鬼哭,只许进来不许出。这规矩还是你当时告诉我的。”

那“二哥”笑笑,“入了积殁山,仙帝阎君不得管。积殁山收留不愿轮回转世的人与鬼,赠予咱们法宝,这是等闲人求不来的,但人有人王管,鬼有鬼王辖,积殁山的作为越了界,只能和仙人鬼三界之主约定好,入了积殁山的人或是鬼,不得再出山。当然,万事有特例,我自有办法送你出去。”

白文山看了看后头的众兄弟,又看了看晏玖,为难道:“我先去和兄弟们商议一番如何?”

晏玖点点头。

白文山回到积殁山众人之中。

很快,白文山独自又走了回来,向着“二哥”和晏玖道:“骠骑军的兄弟们不愿重回人间,那劳烦二哥把我自己送出去了。”

“二哥”微笑点头。

辞别众“魔”,晏玖三人变作五人,“二哥”在前面领路,白文山在后面打听妻儿近况。

晏玖对白定河的事知之甚少,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,眼睛看着前方那道魂灵,这个,不会就是邱远那个大哥吧?没了肉身,记忆尚存说明从人间来此不久……且试他一试。

晏玖假装不在意提及,原本来的人里还有一个名为邱远的,说是来寻他大哥,名唤沈汝坤,可惜在外面只找到了他的肉身,邱远好是一番悲痛云云。

果然,前面的人影猛回头,“非鱼曾经来找我?那为何没随你们一起?难道是出了什么事?”

晏玖很满意,这趟镖堪称圆满。

她点点头,“邱远与我们一起来了积殁山,之所以没随我过来,是受我之令护送白家小子回去了,当然还有你的肉身。若是留下来,徒增负担。”

沈汝坤静默无言,过了一会儿,却没有多问,只转过身,继续向前走。

晏玖却憋不住,扔下唠唠叨叨的白文山,疾走两步和沈汝坤并行,“你不问我?”

沈汝坤笑得温和,“问什么?”

晏玖噎住了。

三界之外对于旁人来说奇险无比,沈汝坤却胜似闲庭信步,很快,众人就出现在了积殁山顶。

沈汝坤站在山顶,对着白文山说道:“文山,你且等我片刻,我和这位姑娘说几句话。”

白文山允了,走到一边。

沈汝坤走到晏玖面前,先是作了一揖,才开口道:“我与非鱼情同亲兄弟,他见我肉尸想必内心悲痛,我如今再难回返,劳烦姑娘回去之后,告诉非鱼,我在此地一切安好,那具皮囊劳他葬了便是,否则徒增伤悲。”

晏玖却摇头,“我不管,你自己去告诉他。”

沈汝坤苦笑,“姑娘有所不知,进了积殁山,得了好处也是受了禁锢,若是强行出去,免不了魂飞魄散,除非行那歹毒的法子,顶着他人的魂魄向外冲,别人魂飞魄散,自己得以保全。我原本以为肉身已毁,只剩残魂,不妨便用自己助了文山。如今有你识得非鱼,知道他一切安好,我也就放心了”。

晏玖凭任他自己在那里交代后事一般,自己绞尽脑汁,想着解救他二人的办法。

依沈汝坤所说,这积殁山也算公平,走一个魂魄,便拿一个魂魄来填。若是有为非作歹的人或鬼,她绝不会手软。可如今去哪里寻这些恶魂呢?难不成和积殁山赊欠几天?晏玖开始胡思乱想了。

那边沈汝坤念叨完了,看晏玖半点反应也无,就又去和白文山话别。白文山听闻他要用自己换他出去,死活不肯同意,沈汝坤无可奈何,有心敲晕了他强行带他出去,自己又不是他对手。

晏玖眉头紧锁,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,那边两兄弟也纠结不下,让人头痛。

思前想后,晏玖狠了心冲着那一人一魂喝道:“你两个过来!本姑娘带你们出去!”

沈汝坤果断拒绝。

晏玖却懒得和他解释,想她多少也算个神仙,今日这行为虽说有些作死,但也不至于真的就陨在这积殁山吧?姑奶奶今儿个我就赌上一赌!

施了个定身咒甩过去,沈汝坤和白定河二人一脸的悲愤立在那里。

晏玖看着气苦,我拼了性命救助你们脱离此地,你们却这幅表情,真是!想归想,晏玖十指却上下翻飞,做出一个又一个护体固魂的法咒施加在自己身上,远远看去晏玖好似变成了金乌一般光彩夺目。

待得准备妥当,晏玖抬手将二人带到身后,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,似自言自语又似临终遗言喃喃道:"若是活着出去了,我一定要去找龙骨呆上一阵子……算了算了,想这些作甚!"晏玖舒展了衣袖,整了整发束,掐起诀带了二人就向着天空飞去!

飞到半空,果然遇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波纹屏障。晏玖小心伸出手指探去触摸,指尖顿时一阵刺痛。研究倏地缩回了手凝神细看,指上竟然半丝伤痕也无。看来这屏障果真是针对魂魄的,今日怕是…

晏玖看了眼兰溪村的方向,又冲着龙骨庙的方向笑了笑,义无反顾地冲向屏障!

白沈二人在晏玖身后屏气凝神,他们想要将这女子扯到身后,却苦于无法动弹,只能眼睁睁看着晏玖目眦欲裂,纤弱的身子不断颤抖,仿佛立刻便要倒了下去,可她仍然倔犟地立在那里,停止腰板,阻住了任何一道撕魂裂魄的力量……

……

迷迷糊糊中,晏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碎作了千片万片,却仍不得解脱,继续被碾碎。她痛地咬紧了牙,将周身的法力全部用在飞行上。只要冲出去,只要冲出去!

龙骨他们赶来时,看到的便是停滞在半空中的晏玖三人。

龙骨一声厉啸化出原形,摇头摆尾冲向晏玖。他早年杀人灭妖不计其数,招惹了无数恶魂加身。化为骨龙后,这些恶魂他也不放在心上,便听之任之,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。

龙骨随意抖了抖身子,甩出大半的恶魂砸在那屏障上,瞬时屏障像是大嘴张合一般,将晏玖三人吐了出来,龙骨连忙接住了晏玖,招呼不打便转身飞向龙骨庙。众人皆知唯有龙骨才能救此刻的晏玖,也没人阻拦,只忧心忡忡带了其余的人回去。

回去后,众人最关心的还是晏玖的伤势。

此次晏玖受伤颇为严重,不过在龙骨照料之下竟是恢复神速,众人在光镜里看她中气十足的样子,也是放下心来。

汝珍赖在了镖局,整日里缠着乐微教他法术,被烦的紧了,乐微将他扔了出去。

白家父子离开了兰溪村,想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。

邱远和沈汝坤日里促膝,夜里秉烛,时时刻刻在一起,很快便弄清了事情缘由。原来沈汝坤当年行至积殁山脚下,为救人无辜枉死,后来肉身被汝珍捡了去,魂魄却飘进了积殁山,无端得了修行。邱远才知道自己对积殁山误解颇深,满是汗颜。

乐微看着不高兴,瞅着机会就去和铎木咬耳朵,最终被木头脸铎木大发神威训斥一通,才算安稳了。

行镖之积殁山完

世间千万事,眼见耳闻都未必为实,更何况是道听途说呢?积殁山上无人为非作歹,却被传作大凶之地。所以,人云亦云要不得,以讹传讹要不得,偏听偏信,更要不得。

编者注:本文为“行镖”系列第七篇。

欢迎收看“行镖”系列其他故事:

第一篇《行镖之负陶倌》

第二篇《行镖之朽母棺》

第三篇《行镖之腐脂鲤》

第四篇《行镖之千鬼撵》

第五篇《行镖之伺魇人》

第六篇《行镖之食忆餮》

第七篇《行镖之积殁山》

第八篇《行镖之金玉偶(上)》《行镖之金玉偶(下)》

第九篇《行镖之囊中郎》

第十篇《行镖之人皮甲》

第十一篇《行镖之栖雨壶》

第十二篇《行镖之涅语佛》

第十三篇《行镖之皮脸怪》

第十四篇《行镖之弑神劫》

结局篇《行镖之生死战(上)》《行镖之生死战(中)》《行镖之生死战(下)》